原創(chuàng) 曹雪芹《紅樓夢》的后幾十回內(nèi)容的幾種猜測
引言
喜愛《紅樓夢》的讀者們一直對于后幾十回有頗多疑問。這部分內(nèi)容到底是由高鶚等人續(xù)寫,還是曹雪芹本人所著?
有一種說法一度被熱議:《紅樓夢》后30回原稿可能在日本。

這個版本的內(nèi)容里,曾出任榮國府CEO多年的王熙鳳最終被賈璉一封休書趕出家門,淪為專做賤役的下等女仆。
這個說法到底有什么根據(jù),讓我們來細看究竟。
01 尋“夢”三百載
對于現(xiàn)在大家看到的后40回,人們普遍認為是他人續(xù)寫之作。有些專家認為是“無名氏”所續(xù),姑且認定就是高鶚所為吧。
從讀故事的角度來說,有完整結(jié)局的故事才是讀者所想看到的。
筆者認為大家還是應該感謝高作家,雖然與前八十回的超高水準還有差距,但也有很多可取之處。

因而不必那么苛厲地批評后40回,相比起一般讀者的文學素養(yǎng),后四十回的段位也已經(jīng)高出不少。
世事總是知易行難,何況是續(xù)寫不朽名著《紅樓夢》這樣的高難度工作。但無論如何,在資深紅迷的眼里,未能得見后40回的原貌是一樁終生憾事。
300多年來,紅迷們從未停止搜羅、考證,希望恢復“曹氏正版”后40回的原貌。這些年,總有 “舊時真本”的消息不時冒出來,與現(xiàn)在流行的后40回完全不同。
例如,有一個版本說:賈寶玉沒有出家,而是“淪為擊柝之流”,后與流落街巷的湘云結(jié)為夫婦(因麒麟伏白首雙星)。

也有版本說:寶釵死于難產(chǎn),妙玉淪落風塵。這些版本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但又各有不同,一時間難以分辨。
這40回究竟是被當時的統(tǒng)治者銷毀了,還是有抄本藏于民間?
前文提到的后30回原稿可能在日本,確曾有這樣一個版本,至于是不是原稿,至今沒有定論。
讓我們回溯歷史,到1943年的春天看看。
這一年,在北大的一次讀書會結(jié)束后,一位日本籍哲學教授找到主講《紅樓夢》的張琦翔教授,向他談起一件奇事——在日本,有一部三六橋版本的《石頭記》。

正如前文所述,后世流傳開來的版本很多,但像這位日本教授提到的110回版本很少見。
這位日本人名叫兒玉達童,他告訴張教授,自己看過這個版本的后30回,里面關于主要人物的內(nèi)容有:寶釵難產(chǎn)而死,湘云寶玉再婚,妙玉淪落風塵,王熙鳳被休,小紅嫁給了賈蕓……
這個“三六橋本”不是官方或?qū)<艺J可的版本,而是由一家民間機構(gòu)收藏。
張教授后來撰文發(fā)表在《北大文學》上,但此事并沒有引起相關專家的重視。張教授對于此事的真實性也存有疑慮。
他后來偶然見到紅學家俞平伯,私下里談起這個海外本子,也沒有引起俞的重視。

02 “三六橋本”的由來
抗戰(zhàn)勝利后,國內(nèi)時局大變,兒玉達童辭職回國后,張教授也逐漸遺忘了所謂的“三六橋本”。
“三六橋”乍一聽像是地名,其實不盡然。
這是一個人名。
“三六橋”是一個蒙古族官員,屬正白旗籍,他在清末為官多年,喜歡古典文化且廣為涉獵、頗有造詣。他著有《可園詩抄》4卷,另有著作多種。
他的蒙古本姓為“鐘木依氏”,漢字姓為張,名“三多”,號“六橋”!叭艘云洹譃樾,配號而呼為‘三六橋’”。(出自俞樾:《曲園日記》)。

之所以為自己取號為“六橋”,只因其人生于杭州,一生之中對這片故土愛得深沉,尤以西湖為甚。
而對于西湖美景,當以高居西湖十景之首的“蘇堤春曉”為他的最愛。蘇堤有六橋,每一座都各具風姿。故而,蘇堤春曉又名“六橋煙柳”。
千年來曾迷倒過多少文人騷客,有詩為證:“西湖景致六吊橋,一株楊柳一株桃! 又有:“楊柳滿長堤,花明路不迷。”
這位“三多”先生年僅24歲就官至二品杭州將軍,后來還曾任職于京師大學堂,真是能文能武。

他在工作的閑暇時間里,十分喜愛收藏文物。據(jù)考證,他的藏品中最為有名的有3件。
第一是《西溪梅竹山莊畫冊》,畫冊收納的作品前后共歷百余年,是清朝中晚期不可多得的繪畫精品。
第二件是納蘭性德畫像,現(xiàn)已被故宮博物院收藏。
第三件就是前文提到的后30回本《紅樓夢》。
三多曾向一位名叫孫楷第的學者提到過這個藏本,但這位孫先生未能目睹實物。
多年以后,這位三多先生的后人說,這個本子很大可能就是出自曹雪芹之手的后30回原稿!

這個說法受到支持的主要原因就是:里面的情節(jié)與脂硯齋批語中透露的故事情節(jié)非常吻合。
然而,對于脂硯齋批語(即“脂批”),紅學界一直都有爭議。畢竟,脂硯齋不是作者本人,并不能直接表達作者的真實所想。
03 漂洋過海
今天,出版商將圖書作為一種商品發(fā)行,需要做很多前期工作。曹公的《紅樓夢》可謂生不逢時,在乾隆年間,此書被列為禁書。
要知道,曹雪芹晚年生活潦倒,買不起酒肉,經(jīng)常只能靠朋友接濟度日。如果是現(xiàn)在,曹公早就高居作家榜之首了,再不會為貧苦生活所迫。

“甘瓜抱苦蒂,美棗生荊棘。”
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苦難,才有《紅樓夢》的深刻反思和諷刺。試想雪芹如若一輩子順風順水,當一個富貴公子哥,大抵是不會寫出如此巨著誕生的。
苦難在作家乃至藝術家的人生里很常見,命途多舛與傳世之作的有無相生,原理大致一樣。
據(jù)民間傳說,《紅樓夢》被解禁還要感謝“天下第一貪”和珅。不要看扁了和珅,貪腐只是他頭上的一個標簽,此人其實很有文學素養(yǎng)。
一部好的小說對于一位文學愛好者來說就是“精神毒藥”。他怎會錯過《紅樓夢》這樣百年難遇的佳作?

和珅入迷之后,把此書推薦給了太后。這下好了,太后讀完后茶飯不思,就令乾隆解禁。乾隆皇帝拗不過太后,只能讓人進行刪改后再出版。
其實,就算皇帝不同意出版,也阻擋不了民間讀者們對此書的熱愛。在此之前,各種手抄本早已流傳甚廣。這些手抄本里面或許就有三六橋本的后30回《石頭記》。
那么,“三六橋本”后來去了哪里?
幾位專家在1975年進行了調(diào)查,得知三六橋最終這個疑似“舊時真本”的110回本轉(zhuǎn)讓給日本人了。

也就是說,這個所謂的“海內(nèi)孤本”就此流落到日本去了。據(jù)此,我們可以推斷:這個本子大概率仍在日本某位藏家的手里。
而那位兒玉達童教授,就是在日本國內(nèi)看到過這個本子,并記住了其中的內(nèi)容。
04 往來成古今
對于三六橋藏本是真是假,紅學界是有一個主流意見的——品質(zhì)較高的一本續(xù)作,這一類的續(xù)書絕不止這一部。
對于“三六橋本”,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張琦翔教授有著自己的說法。
“我最初以為三六橋是地名,后來同俞平伯談起來,他說三六橋就是三多,我才知道是人名!

“以前的人們對《紅樓夢》還不像現(xiàn)在這樣重視。在當年的讀書會上,小說是不能登‘大雅之堂’的!
“從三六橋本的內(nèi)容來看,有可能是端方藏的那個本子!
紅學家周汝昌曾就此事專門寫信問過張琦翔。遺憾的是,張教授沒能提供更多有用的線索。
從目前紅學研究成果來看,曹雪芹的《紅樓夢》大概率已經(jīng)寫完,并不僅僅只有前80回,而是還有后40回,或者后30回。
張琦翔認為:“三六橋的本子,可能會是曹雪芹的原稿,書名應該叫《石頭記》或《情僧錄》之類,而不會是《紅樓夢》。”

在原著中,作者曹雪芹對于封建制度和孔孟之道的揭露、批判是堅決的、無情的,特別是在后三十回或四十回。這也是此書在乾隆年間被禁的主要原因。
這就導致后幾十回最終未能出版?zhèn)魇溃罱K“散佚”于民間。
與斷臂的維納斯一樣,二者的殘缺美是非常驚人的,以至于任何人也無法來繼續(xù)“完成”它們。
這座舉世聞名的維納斯雕像由古希臘雕刻家阿歷山德羅斯于公元前150年左右創(chuàng)作,在中世紀搗毀偶像運動中被埋入地下。

經(jīng)過了漫長的一千多年以后,一個愛琴海的農(nóng)夫在一座古墓旁的荒地下面挖土時發(fā)現(xiàn)了她。
那一年是1820年,此后的200年里,很多雕塑家像要復原雕像的雙臂,但都以失敗告終。
為什么呢?
與之同理的是,不管是誰,也無論他怎樣努力追蹤原作,都不可能把續(xù)書補寫得使人滿意,在思想性、藝術性以及這兩者的結(jié)合上,總是那么天差地遠,格格不入。
中國人最愛圓滿,尤其是對于這樣一本名著的喜愛更不能讓它殘缺不全。續(xù)寫者抱著不同的目的去寫,一時間版本眾多。

其中質(zhì)量較好的當屬“舊時真本”,這類續(xù)作從思想上貼近原著。同時也有改變原意去續(xù)寫的,如程偉元、高銷等人續(xù)補的后四十回。
另外,還有一些就不值一提了,完全落于俗套,寫成了“大團圓”結(jié)局,沒有什么思想和藝術價值。
05 真稿還是續(xù)作?
周汝昌、劉心武、鄧遂夫等人都相信清末端方藏本(即三六橋本)確為出自曹、脂之手的“真本”。
基于這個原因,87版電視劇《紅樓夢》采用了這個版本中的部分構(gòu)想。
所以在讀者看來,這個三六橋本的內(nèi)容這樣熟悉,但事實上與高鶚續(xù)作內(nèi)容有很多不同之處。

隨著時間推移,新的研究成果會更加成熟、更加全面。有專家認為,三六橋本和所謂的清末端方藏本必定是同一部續(xù)書的不同版本。
其中一個有力證據(jù)就是書中的“杏元和番”四字。這四個字暴露了三六橋本實為后人續(xù)書的本質(zhì)。
為什么說它是續(xù)作呢?且待筆者慢慢道來。
在《紅樓夢魘》里,張愛玲將“杏元和番”解釋為探春的封號。探春被朝廷拉去和親,遠嫁山海之外。
但據(jù)專家考證,這根本就不是探春的封號,而是人名。這位“杏元”姓陳,是乾隆中期才子佳人小說《二度梅》的女主角。

而所謂的“杏元和番”,就是根據(jù)小說所改編的一部戲劇《陳杏元和番》。
《二度梅》出版于1782年,而由其改編的《陳杏元和番》只會晚于1782年。
曹雪芹于1763年2月辭世(據(jù)脂批),一年以后,在曹先生周年祭到來之前,脂硯齋在甲戌本上留下絕筆,之后于人間蒸發(fā)。
據(jù)此可推斷,無論是曹公還是脂硯齋,都不可能目睹1782年以后才流傳于世的《二度梅》。
既然沒有讀過,他們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書中設計出“杏元和番”的故事情節(jié)來呢?
結(jié)語
不同的時代的人們有不同的審美,例如,在歐美讀者的眼里,王熙鳳比黛玉、寶釵更受認可。

因為鳳姐兒嫁入賈府多年后仍不改本色,是一個不妥協(xié)、自我意識極強的女兒,這種個性更符合當代女性的性格和審美。
她強烈的自我意識讓她不愿意妥協(xié),所以才一定要逼死尤二姐,和賈璉的關系徹底惡化。三六橋本寫她被休,落得下場凄慘,也合乎常理。
有媒體報道過某企業(yè)主組織員工集體學習《紅樓夢》,主要是看重里面的“經(jīng)濟之道”。
正如魯迅先生所說,經(jīng)學家看見《易》,道學家看見淫,才子看見纏綿……大家各取所需。

芳林新葉催陳葉,流水前波讓后波。紅學也一直在推陳出新,在辯證過程中不斷進步。
凡益之道,與時偕行。想要有更好的發(fā)展,我們需要敢于打破窠臼和勇于創(chuàng)新。獨學而無友。
很多時候,我們需要走出固有套路,到意想不到的角落去找尋答案。
或許在不久的將來,我們真的找到了《紅樓夢》原著的后幾十回,那將是古典文學的一大幸事,也是紅迷們的一大樂事!
參考文獻
張愛玲《紅樓夢魘》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12年7月1日出版
俞平伯《紅樓夢辨》商務印書館 2010年12月出版
周汝昌《紅樓真本》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1998年10月出版
周汝昌《曹雪芹小傳》百花文藝出版社 1980年4月出版
俞樾《春在堂日記 曲園日記》鳳凰出版社 2021年12月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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