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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藝術雜談] 原創(chuàng) 王堅:絕塵棄世智絳珠——兼說“冷月葬詩魂”

4 已有 95 次閱讀   2024-08-18 21:27
原創(chuàng) 王堅:絕塵棄世智絳珠——兼說“冷月葬詩魂”
古代小說網 2024-08-18 07:41
林黛玉本是一位孤弱的女子,因為無父無母,又無厚積的家財,在幼年時期便來到了尚有外婆健在的賈府。
剪紙林黛玉
林黛玉同史湘云在凹晶館聯詩時,曾經感慨頗深地對湘云說過這幾句話:“不但你我不能稱心,就連老太太、太太以至寶玉、探丫頭等人,無論事大事小,有理無理,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,何況你我旅居客寄之人哉!”“旅居客寄”四字,是對林黛玉寄人籬下生活最精確的概括。
在榮國府的生活,對心性高潔的林黛玉來說,是一場既萬般無奈又萬般辛酸的人生苦旅。從投靠的熱望,到飽受人情冷暖的失望,再到完全幻滅的絕望,是這場并不短暫的人生苦旅的全過程。
我們知道,紅樓十二釵是一群悲苦的眾生,但是每個人的苦難歷程卻又完全不一樣。林黛玉最大的痛苦,并不是木石前盟夢幻的破滅,而是極其冷酷的生存環(huán)境,以及無法被他人理解容納的孤獨。
如果沒有賈寶玉這個知音,那么,林黛玉到底為誰而苦,為誰而活,就完全沒有了生活的方向。
賈寶玉的存在,使林黛玉有了同道者,有了幾乎一致的價值認同,賈寶玉是林黛玉在賈府唯一的精神支柱。然而,他們倆在偌大的榮國府里,卻是一雙被排斥遭打壓的孤獨者。因為孤獨,便想出離;因為要出離孤獨,便一心尋找出離的道路。
對于林黛玉而言,她的出路在哪里?什么地方才是她的身心所歸?
這在《紅樓夢》中是有跡可尋的。
《紅樓夢》第一回就有明白的交待。絳珠仙草的身世來由,既是關于林黛玉從何處而來的交待,也是林黛玉向何處而去的暗示。
林黛玉的前世,是生長在西方靈河岸邊三生石畔的一株絳珠仙草,修成女體以后,才隨著一干風流冤逆,同神瑛侍者一道下世為人。
她為的是用一生的眼淚,去償還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。灌溉是因,還淚是果。因果相依,缺一則兩者都不會存在。今生今世,若失去賈寶玉,無論他是身陷囹圄,還是與薛寶釵結成夫妻,則林黛玉會向何處去呢?
改琦繪靈石與絳珠仙草
續(xù)書寫她是聽聞釵嫁寶玉后深恨而逝,這個結局實際上是對黛玉形象的貶損。若按照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的諸多暗示,林黛玉該會在并不出家的情形之下,堅定地選擇絕塵棄世這條道路,滅絕一切俗世凡人的煩惱心魔,以堅不可摧的意志和力量,努力使自己成為“無立足境”的無余涅槃者。
這樣的推理并非無稽之談,林黛玉曾經多次表露過如此的心跡。
第二十二回的故事,明面上寫的是賈寶玉悟禪,而背面里卻是寫林黛玉的第一次禪悟。賈寶玉的禪偈末句是“無可云證,是立足境”,林黛玉的續(xù)偈是“無立足境,是方干凈”。黛玉續(xù)偈的禪境,確實是超出了原偈更高的地步,是至清至凈至堅至固的禪悟。寶玉的悟僅停留在“無證”上面,而且是到此已為止境的“立足境”。
可見寶玉悟的這個“空”,強調的是有所著落,因而終究沒有達到無所掛礙的境地。黛玉的悟則較之進了一大步,她是強調徹底的“空”,就是所謂的空空如也。“無立足境,是方干凈”,連修行的立腳之地都不存在了,就是完全“無我”地前行。
劉旦宅繪寶黛
即便如此,還仍然不能算終結,最終要連這個“無我”的狀態(tài)也從你的心中抹干凈。林黛玉既然已經達到了這一地步,那么,虛無縹緲的木石前盟,對她而言價值又當幾何呢?
說到林黛玉對自己未來的預見,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她的《葬花吟》,并且總是把這首經典的長詩說成是林黛玉的自讖詩。如蔡義江先生就曾說過:“《葬花吟》實際上就是林黛玉自作的詩讖!保ā都t樓夢詩詞曲賦鑒賞》)
確實那里面有一定成分的自讖因素,但我們若要深刻認識林黛玉的人生觀,以及她對于生死的態(tài)度,就必定不可以以自讖一詞將其囊括殆盡,而應當要進一步地去認識:黛玉的“自讖”,僅僅是悲觀地自求一死嗎?她這“民不畏死”的力量,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?
除自讖說之外,還有所謂反抗說。如《紅樓夢大辭典》解析說:“詩中以花比人,借花自喻,以哀婉凄惻、如泣如訴的筆致,抒發(fā)了林黛玉在當時所能感受到的一腔悲憤。集中表現了她在封建社會重重壓迫之下,黛玉痛苦而憂傷的內心世界,以及她雖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,卻孤傲不屈的高潔品格和‘寧為玉碎、不為瓦全’的悲劇精神,也表現了她對理想、愛情、幸福、自由的熱烈追求與向往,和對現實社會的冷酷的憤慨與抗議!
這樣的解讀自然是不無道理的,然而這是林黛玉自身的想法嗎?我們說她“憤慨抗議”,她在向誰抗議?她難道就這么憤憤不平地一直抗議下去,以至于悲憤而亡嗎?
我覺得我們應當實事求是地,按照林黛玉所處的時代,以及她自身修為的實際情形,尋找出她恰切的心靈歸宿之處,而不是以今人的目光,簡簡單單地用“抗議”的光環(huán),往林黛玉及其用心血凝成的《葬花吟》上一扣就算定論的。
讓我們再回到第二十二回的故事上,重溫一遍她續(xù)賈寶玉的悟禪偈的句子。所謂“無立足境,是方干凈”,薛寶釵的注解說得很清楚,是對禪宗六祖慧能經典偈子的徹悟。這個悟是究竟圓滿的,是無上正等正覺。由此可知,林黛玉是向佛的!而且她的目標,是要向無余涅槃的境地精進。
郵票《黛玉葬花》
基于這樣的認識,我們再來討論《葬花吟》,這首長歌表達了林黛玉何種思想感情?或者說詩的主旨是什么?
《葬花吟》通篇有六問,這六問都是來自林黛玉心底的發(fā)問,是她對生死問題的探討。生與死是人生最大最重要的問題,對生死的看法,是一個人世界觀價值觀最真實的反映。那么,林黛玉的看法是什么呢?
首先,不可否認林黛玉的一問再問,以至于接連三問的“紅消香斷有誰憐”、“未卜儂身何日喪”、“他年葬儂知是誰”,實在是充滿了凄寂殤逝的陰氣,再加上末句的“一朝春盡紅顏老,花落人亡兩不知”,將全詩的悲慟情感推到了令人難以卒讀的地步。
但是,這不是《葬花吟》的主旨。因為這首詩不僅僅表達主人公情感的悲凄,更有悲痛之后的深刻思考、在徹痛之中尋求到的心靈安慰。正是后者,才成就了《葬花吟》巨大的思想感染力和藝術魅力。
連環(huán)畫《黛玉葬花》
林黛玉的心靈歸宿是佛,是佛陀的說法,讓她在凄寂無助的境況中,尋求到了寄籍靈魂的法喜之地。她在《葬花吟》中,非常明白地表達了對佛法三大根本教義的領悟:一是對無常的徹悟;二是對本凈觀的堅守;三是對凈土觀的修持。
無常是佛法的根本教義之一,強調的是宇宙人生的瞬息萬變。既然我們所處的宇宙空間,一切都處在分分秒秒的變化無常當中,那么,我們對內外之相又為什么要為之心動而執(zhí)著呢?因此,《葬花吟》中的這些句子,就不是近乎絕望的悲鳴,而是看破諸相后的心靈解脫:
“桃李明年能再發(fā),明年閨中知有誰?”
“爾今死去儂收葬,未卜儂身何日喪?”
“儂今葬花人笑癡,他年葬儂知是誰?”
林黛玉從自然世界中無情生命有生有死,且能死后重生的生長規(guī)律,聯想到有情生命的生死循環(huán),以及自身生命亦將消亡的結局。
桃李凋謝明年再發(fā),是生命完成一個周期的輪回。比之于己,也許明年的閨中將會屋是人非,這和樹上的花開花謝沒有一丁點兒區(qū)別。花開花謝的具體時日雖是無常的,但鮮艷欲滴與枯萎凋零卻是一體的;ㄓ虚_就有謝,這又是恒長的。用恒常的心去看無常的物,一切就會顯得超然物處。
即使明年身喪,或是他年歸葬亦是有常中的事。從這里我們讀到的,不是林黛玉對消亡的悲哀,而是她對生的徹悟,對死的豁達。
《葬花吟》所體現的佛陀教義之二,是對本凈觀的堅守。
戴敦邦繪黛玉
本凈觀是佛陀對眾生自信力所作的開示。佛告訴眾生,我們每一個人本來就具備了佛性,人人都可以成佛。六祖慧能有“四本一能”之說:“何期自性本自清凈!何期自性本不生滅!何期自性本自具足!何其自性本無動搖!何期自性能生萬物!”
林黛玉說自己“質本潔來還潔去”,這里的“本潔”,我們不能粗淺地認為是指自己潔凈的女兒身,而是從根本上論說自己的如來本性!百|本潔來”即是“從來處來”的“空空如來”,“還潔去”則是“向去處去”的極樂世界。
本凈觀是佛陀對人性本質的確認,這個觀點與人們常常的自詡清凈有本質的區(qū)別。它不是對現象的肯定,而是對本性的徹悟,是對“濁世濁心”的反證。如果覺到了這一步,就能脫卻了“迷”的桎梏。林黛玉說自己“質本潔”,正是她覺到了這一步。
所謂“還潔去”,是說她一直沒有失去本心,依然本性清凈。她的本性就是“覺明”。她“覺明”到什么程度了呢?她覺到了木石前盟的結局,是“一朝春盡紅顏老,花落人亡兩不知”。既然這個結局她早已覺知,那么對于她還有絲毫損折嗎?
陸小曼繪林黛玉
《葬花吟》中的凈土觀,體現了林黛玉對佛土信仰的堅定修持。“凈土”是凈土宗信仰的核心所在。凡修凈土宗者都會堅定地認為,有一個凈土世界存在于三千大千世界當中。凈土究竟在哪里?西方世界是何處?
《壇經》對此給予了明白確切的回答:“悟人自凈其心,所以佛言:隨其心凈,即佛土凈。心地但無不善,西方此去不遙。”林黛玉是悟到了凈土觀的這一精髓的。
《葬花吟》中的這四句話,頗為令人費解:“昨宵庭外悲歌發(fā),知是花魂與鳥魂?花魂鳥魂總難留,鳥自無言花自羞!被ɑ犋B魂皆為無情眾生,它們居然在深夜里于庭外生悲,顯然是歌吟者借機覺悟,是悟者的機鋒語。
花鳥之魂總是無法挽留,魂者,靈也。靈乃幻之謂,是一種若隱若現、似有實無的覺感,而“鳥自無言花自羞”!盁o言”傳達的是拈花一笑之意,千萬句話盡在不言之中,說了反而是對真意的破壞;ㄒ蚝巍白孕摺保啃叩挠质鞘裁?
“閉月羞花”,大概是說花較之于美人,因自身美艷不足而羞于開放;“花應羞上老人頭”,實際是對作美之人的嘲諷,但卻說老人簪花使花也感到羞怯,這是暗諷花的傲慢。美丑非為性之本然,全是俗世中人的分別之心,而不是黛玉的本心。
黛玉的本心是“隨花飛到天盡頭”,因為那里有“一抔凈土”,她要把自己的“風流”埋沒在“凈土”里面!耙粧g凈土掩風流”,是她自凈其心,之于俗世社會,則體現為君子人格。因此,林黛玉在當時的社會,處處體現出與世俗的格格不入。林黛玉的心中始終留有一塊凈土,表明她對凈土修持的堅定不移。
林黛玉自性清凈,內心足夠強大,而最知她懂她的人也只有賈寶玉。所以當寶玉第一時間在僻靜的山坡處聽到《葬花吟》時,便深切地體悟到黛玉的開化出脫之處,于是自白道:“真不知此時此際欲為何等蠢物,杳無所知,逃大造,出塵網,使可解釋這段悲傷!辟Z寶玉明白,《葬花吟》非出世之人是肯定作不出來的。
梅蘭芳飾演黛玉葬花
退一步說,我們可以不把《葬花吟》當作林黛玉悟佛的禪偈去讀,但是,我們卻不能對脂硯齋的批評視而不見。曹雪芹緊接著對賈寶玉聽了《葬花吟》之后的感悟,用兩句話給予了深妙點撥:“花影不離身左右,鳥聲只在耳東西!
脂硯齋對這兩句話批道:“二句作禪語參!庇峙溃骸耙淮笃对峄ㄒ鳌穮s如此收拾,真好機杼筆法,令人焉得不叫絕稱奇!
有人將曹雪芹兩句詩中的“花影”“鳥聲”,分別解釋為“黛玉、寶釵、襲人的身影”和“黛玉吟頌《葬花吟》的聲音”。這樣解釋,不僅完全不顧脂評提示,而且連曹雪芹描述的寶玉“逃大造,出塵網”的內心獨白也拋棄不顧了。
而真實的情形是,賈寶玉已經被歌吟中的般若境界深深感染,自己也已經自然進入了參禪悟佛的情境之中。所謂“花影”“鳥聲”,只是一種虛幻的存在,是影子,是隔空遠遁的縹緲之音。若有若無,似見非見。僅僅在而未必真在;說未離卻無法捕捉。
年畫寶玉與黛玉
那是一種境界,是寶玉聆詩而頓生的心靈感悟,是他在“逃大造,出塵網”。“大造”者,天地之造化也;“塵網”者,俗世之妄念也。所以脂硯齋極力稱贊“真好機杼筆法,令人焉得不叫絕稱奇”。你能說這是被局限了的釵黛之影和黛玉之聲嗎?
關于《葬花吟》的佛法意境,脂硯齋甲戍本的側評和庚辰本的眉評,對其都有一條同樣的批評說:“先生想身非寶玉,何得而下筆?即字字雙圈,料難遂顰兒之意。俟看過玉兄后文再批。噫嘻!客亦《石頭記》化來之人!故擲筆以待!
“玉兄的后文”是什么?不就是所謂的“逃大造,出塵網”嗎?《石頭記》憑何“化人”?不正是通篇滲透浸溢的佛言妙法嗎?
有人說《紅樓夢》是佛經,重點自然是落在該書宣揚萬法皆空這一點上,尤其是《好了歌》,是對這一重點極其高度的概括。
然而,如果以佛經的眼光來審視《紅樓夢》的話,那還必須要看到佛經對紅樓夢中人的開示度化,這才是《紅樓夢》佛學思想的閃光之處,是曹雪芹化佛陀思想為文學箴言的妙法所在。
我們可以用兩句話把曹雪芹援佛入書的意圖概括如下:凡是明白標榜的佛道信徒,無論出家在家的,統統都是偽道者,包括妙玉在內;與之相反的一些俗世凡人,恰恰是心中有佛的真的向佛者。所謂佛,按照釋迦牟尼的說法,即是能降服其心,能令心有所住的凡人。若做到了這一點,便是由凡夫而修成佛果了。
說林黛玉能降伏其心,也許很多人會不同意,他們認為林黛玉最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。即便如此,但我們卻不能忽視最根本的一點:她的多愁善感,不是因為某種欲望無法實現而痛苦掙扎,而是在自己的心念中不斷地消除欲望,以至于逐漸邁向無所欲望的空相境地。
孫溫繪賈寶玉初會林黛玉
毋庸諱言,木石前盟確實困擾過她,賈寶玉的一句“你放心”,也曾讓她激動得“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來的還覺得懇切”。
盡管如此,但她卻能夠自我擺脫那個心魔的糾纏。當寶玉失覺心迷,要將那句“睡里夢里也忘不了你”的話告訴她時,她卻推開寶玉,扔下一句話:“有什么可說的,你的話我早知道了!彼齼刃牡钠届o來之于自性的清凈。
林黛玉從來沒有產生過出家修行的念頭,而且對那些所謂的出家修行者總是近而遠之,不愿接近他們,似乎從他們身上覺出了一般偽道的氣息來。
她在攏翠庵,盡管妙玉用近乎稀世珍寶類的茶具為她斟茶,飲的又是妙玉用精心收集的天地清露烹煮的上茶,但是她連多坐一刻的耐心都沒有,要迅速離開這塊以凈土為標榜的俗地。她沒有品出妙玉融梅花積雪之水烹茶的滋味,被妙玉譏為“大俗人”,說明她與精致生活的妙玉不是一路人。
趙國經、王美芳繪妙玉
即使對惜春,也沒有過多少接近。她對于《大觀園圖》的淡漠,幾乎達到了絕妙的地步。
所謂《攜蝗大嚼圖》,不只是表現對劉姥姥的嘲諷,而且更表現了她對于那張貴胄風華圖軸的漠視。貴族地位,富貴享樂,這些東西在林黛玉的心目中,與野老村婦、貧窮下賤,沒有什么區(qū)別,她已經沒有了分別心。
無分別心就是眾生平等。林黛玉讓惜春把劉姥姥畫進《大觀園圖》,是她平等心的顯現,盡管她是用戲謔的口吻說出來的。佛法在乎的是人的起心動念,一剎那之間的念頭,其實就是人自性的光芒。
林黛玉的心是一片沉寂的湖,上面沒有漣漪,底下也沒有潛流。前八十回中,賈府人最末的一個中秋之夜,大家都散盡了,唯有史湘云和林黛玉似有情懷未遣,于是一起來到凹晶館賞月聯句。
也是老天相助,雖然夜已過半,居然還有一只仙鶴,影影綽綽從荷塘的暗影中掠過。史湘云得此神助,于是吟出了“寒塘渡鶴影”的奇妙出句。而林黛玉并未搜索枯腸,竟平靜自然地對出了“冷月葬詩魂”的天合對句。這不是她文學天才的造就,而是她本心的觀照。若沒有一顆萬般寂滅的心,無論怎樣是吟不出此等境界的警句的。
“寒塘渡鶴影”,這個境界確實足夠清奇冷肅,但這僅僅是摩畫了一個具體的情境,并未能使人聆之而得離塵的洗禮!袄湓略嵩娀辍,卻是將境界提到了無上的地步。
她在湘云出句陰冷森寂的氛圍里,把目光投向浩淼的天宇,令詩魂在冷月中寂滅,意在使凡夫的種種塵雜心,在自性具足的境界里滅息殆盡!主煊竦膶涫嵌U境的顯現。
月在佛法的教義中,是虛空潔凈圓明澄澈的象征,代表的是究竟圓滿的智慧!霸娀辍笔巧⒆R二蘊的塵垢之體,讓“詩魂”的塵垢在“冷月”的自性中歸“葬”,即是“照見五蘊皆空”,臨近行深般若的狀態(tài)了。
《法華經》
月寓禪意是佛的正見!斗ㄈA經》有云:“一月普觀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!币惠喢髟缕照仗煜陆雍,一切江河湖海中都見到一輪明月,而萬千明月實際上都由天上一輪明月總攝。自性雖存在于天下眾生之中,而天下眾生之自性,亦僅只在一而已。
《楞嚴經》中有著名的以手指月的佛教公案。月是佛陀用來宣說法理的一個方便借體,是借其圓滿、借其明亮、借其清凈而喻自性的本體。如果只記住佛法的語言理論,而不能悟透真如本性,那就如同用手去指向月亮時,只看見手指,卻沒有看見月亮一樣。
林黛玉借天上一輪明月,道心中真如寶藏。俗世中的一切名利財色,皆被真如自性覆蓋。一個“葬”字,直指萬般煩惱,葬掉“詩魂”,即是般若開啟。這比《葬花吟》又提升了一個更高的層級,是林黛玉心性的本真觀照。
如果按照上述觀點,去解析林黛玉的心性實際的話,那么,循此路徑則有助于我們解決紅學論爭的兩大問題:
劉旦宅繪黛玉、湘云聯詩
一是林黛玉之死,到底是因釵嫁寶玉之后自己憾恨病逝,還是在賈府敗落寶玉落難之后,她依然作出的絕塵棄世之舉?
二是林黛玉到底是真正意義上的內心強大者,還是悲凄無度,內心脆弱的極端悲觀主義者?
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。黛玉沉湖說,雖然是研究家的個人設想,但總比續(xù)書的處理,使人相對容易接受一些,因為它基本符合前八十回中人物性格的發(fā)展邏輯。
黛玉焚稿的情節(jié),盡管是八十回后的故事,卻一直是人們普遍推崇的經典鏡頭,因為它完全符合內心強大的林黛玉。焚稿不僅是對過往生活的斷絕,更是對俗念的斬斷,是無明的息滅,是“無立足境,是方干凈”的湛然呈現!然而,續(xù)書將這一壯舉的發(fā)生歸因于釵嫁寶玉,這就使黛玉內心的金剛之力被削去一大半了。
問題討論到這里,也許有人會問,難道林黛玉就沒有動過凡心嗎?從實際的情形來看,林黛玉不僅動過凡心,而且有時候還重得很,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凡人。
她讀過《西廂記》,聽過《牡丹亭》曲,這些書曾經使她一時心旌搖蕩,甚至面對流水落花有過并不輕松的惜春負擔。及至在以后與寶玉的相處當中,也沒能將這樣的凡心徹底斷絕,這是林黛玉短暫青春生活的真實存在。
但是,這不能算是她青春生活的全部歷史,因為即使在木石前盟綻放炫目光彩的時刻,她的心依然十分平靜。她的題帕詩,是在寶黛二人最知心最是兩情相悅的時間里寫下的,可是她在開頭卻這樣寫道:“眼空蓄淚淚空垂,暗灑閑拋卻為誰?”
一連兩個“空”字,就是圣意對凡心的開化,是林黛玉不斷澆滅欲望之火的心性本能。“彩線難收面上珠,湘江舊跡已模糊”,她不僅看到了自己的結局,而且連寶玉的未來也預見到了。
《紅樓夢故事精講》
林黛玉從來沒有陷入過情欲的泥淖,在木石前盟面前,她始終保持著一顆清醒的頭腦。她總是不斷地消除欲念,讓自己在心性修為的過程中,經受著滅絕欲望的痛苦。因而林黛玉的精神世界,始終處在苦行的炙烤中。
我們讀《葬花吟》時,也許會從心底發(fā)問:這世上還有什么比“獨倚花鋤淚暗灑,灑上空枝見血痕”,更讓人的心為之喋血的呢?——夢幻的破滅是一種痛苦,而要讓夢幻之心生生歇滅,那更是令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!
所以,我們必須承認,林黛玉確實是一位內心強大的樂觀主義者。言及于此,我忽然想起了陳曉旭。那個被稱作經典“林黛玉”的陳曉旭,為什么在人生的最后時刻毅然皈依佛門呢?——陳曉旭是最能識得林黛玉心性的第一慧人!
2024.6.8于覺遲書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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